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沒有電燈的十八世紀，燒吧，炙熱的情感

十八世紀是個特殊的世紀，它孕育了「啟蒙運動」，同時還誕生了很多女畫家和女性主義話語。沒錯，這是一部關於女性、愛、繪畫的電影。這也是一部關於「看」（regard）的電影，有太多種類的「看」，現世中的看，記憶中的看，幻覺中的看，永恆的看，瞬間的看，當然還有那朗讀中奧菲斯的回眸，那摧毀尤麗黛絲的致命一瞥。但在最後離別時，艾洛伊茲讓瑪莉安回頭看穿著白色嫁衣的她，她並沒有因此消失。這個插入的希臘神話是需要被討論的，它是需要被重構的，如片中人物所講，它關乎「情人的選擇」和「詩人的選擇」。

關於女性作為主體，作為畫家的瑪莉安被塑造成一位充滿著英雄色彩的女人。她頭髮烏黑、身材高大，她在影片一開始就為了拯救墜入大海的畫具而不顧一切跳入海中，她是懂得男女之情的人，她有著因不滿意第一次嘗試而當著委託人的面將畫作毀壞的衝動，她也有著燒了前一位男畫家所留下的艾洛伊茲肖像的勇氣。她是畫家，所以一直是主動觀察者，她是第一次介紹艾洛伊茲維瓦爾第音樂的人（電影最後隨著維瓦爾第而昇華）。金髮的艾洛伊茲則顯得被動，她是典型的被看對象，電影最後給了她的臉一個長鏡頭，觀眾因此得以進入瑪莉安的視角，看著她情緒的起伏和最後悲傷落淚。

我們知道，在攝影還未發明的年代，訂製肖像畫是貴族女性進入未婚夫視野的唯一手段。其實，瑪莉安第一次畫肖像的過程是比較符合常規的，待嫁女子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的一顰一笑被碎片式的記錄下來，最後在畫家的想象中完成組合。然而，第一幅畫並不成功，它少了點生氣。第二次，知情後的艾洛伊茲答應給瑪莉安擺姿態，這幅成功的畫像超越了這些條框和理念，它的活靈活現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借助這兩位女性之間逐漸深入的愛情和友情，靠的是她們逐漸彼此訴衷，彼此觀看對方的過程。

最後，改如何理解題目中的「燃燒」。電影裡有兩個頗讓人玩味的細節。首先是燃燒的肖像，在一天夜裡，瑪莉安不知因何緣由拿著蠟燭細細觀看前一位男畫家留下的艾洛伊茲的肖像，然後不小心把畫點燃了，最後瑪莉安不得不直接把整幅畫放入壁爐中讓火將之燒盡。第二個細節是「燃燒」的艾洛伊茲。也是在一個夜裡，她倆和那位年輕的女僕一起去參加一個神秘的篝火聚會，原因可能是那個女僕想要找一位接生婆把她腹中的胎兒打掉。就在那個聚會上，所有其他的女僕都忽然唱起了歌，隨即艾洛伊茲不小心點燃了她的裙子，但是她並沒有急著把火撲滅，而是任由它燒著。這兩個場景中的火焰當然有情感、慾望的含義。但是，放在十八世紀，也許又多了一層「啟迪」（enlighten）的意思，英文「啟迪」的意思就是「讓其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