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以同性為貢品,獻祭女性主義的政治宣言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如果抱著對一部愛情片的期待來看《燃燒女子的畫像》,一定是會失望的。
如果我們將反抗的激烈程度畫成一條橫軸,左端點代表最積極(最激烈),右端點代表最消極(最順遂),那麼本片所呈現的態度處在中間偏右的位置。
首先,影片將自殺定義為橫軸的右端點。在小姐看來,自殺是一種最無能的反抗,甚至不可以稱其為反抗。
這是因為,被反抗的對象(要婚娶的男性)並不會因為女性的自殺而有任何損失,也不會停止他的傷害行為,正如故事中所呈現的,米蘭商人在未婚妻自盡後,仍然繼續尋找新的婚娶對象。
她不自殺,因為自殺所毀滅的不僅僅是肉體,更包括了自己的靈魂。為了保存靈魂的完整,她把肉體直接遞交出去——你想要結婚,沒問題;你想要小孩,沒問題;你想要愛戀,不可能。
米蘭商人娶到的是一具軀殼,換句話說,婚後的每一次性行為,都是在姦屍。
這當然不是最激烈的反抗,最激烈的反抗應該如第一位畫家所展示的那樣,直接將畫作的頭部抹去,留下一幅沒有靈魂的畫像。
但同樣,小姐也不想要最激烈的防抗。當畫家說自己要將第二幅畫的頭部也抹去時,小姐立刻表示憤怒,並指出,你這樣做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自己。
影片中重新書寫了俄耳浦斯的故事,將俄耳浦斯回望妻子的行為,描述成妻子的主動獻祭。
這個故事與影片結尾構成互文,畫家在沖出古堡的時候,小姐喊出一句「回頭吧」,畫家回頭,看小姐最後一眼,身著婚紗。
畫家知道,這一次的回眸,會將小姐送入地獄,此一別即是永別。
本片所呈現的女性關係,是跨越階級、學識、身份的。篝火邊的阿卡貝拉(一種無樂器伴奏的合唱形式),小姐畫家女僕三人的和睦關係,無一不表現出女性之間自然而然的相互理解。
相反,本片中所有的男性形象都是冷漠且帶有破壞性的,他們冷眼看著畫家跳進水中救畫,殘忍地將肖像釘入木箱。
因此,本片可以被看作是一部女性主義立場的政治宣言,而且這部宣言也處在中間偏右的位置。
影片積極地構建了女性的烏托邦,不再是對男權的消極應對。同時,影片也沒有選擇更激進的態度,但其實激進的態度反而是在酷兒電影中更常見的,例如,將小姐畫家女僕構建成3P的情感結構。
從這個角度上,可以說,影片實現了內容與主題的統一。
但同時,也必須要說,影片的表達太過束手束腳。
主創依舊想要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愛情故事。
這裡說的傳統意義,不是指性取向,而是指創作劇本時的目的導向——希望觀眾能在這一段愛情故事中產生共情。
但是,放在這麼一個目的性很強的政治宣言中,傳統意義上的愛情故事便顯得格格不入,顯得過於匠氣。
很難說小姐與畫家是愛上了對方的人格,是愛上了對方的靈魂,甚至很難說她們真的愛上了對方。似乎,她們之間的愛只有一個理由,因為對方是女性。
注意,這裡所指的並非是性取向的層面,而是一種「身份」。就好比我們經常在左派文學中看到知識分子愛上貧下中農,他們的愛並不針對對方的人格,而是針對對方貧下中農的這個「身份」。
因此我說,抱著對愛情片的期待來看《燃燒女子的畫像》是會失望的,因為本片所呈現的不是愛情,而是一種「純純的革命友誼」,只不過是披上了性行為外衣的革命友誼。
影片所書寫的愛情故事目的性太強,政治意味太濃,因此顯得過於匠氣,或者說,過於算計。
並不是說愛情故事與政治宣言不能放在一起,我所反對的,是將愛情作為政治觀念輸出的工具。
在我的價值判斷中,愛情比政治更高級,因為愛情更私人,因為情感體驗更不可複製,因為「人是目的,不是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