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燃燒的女子肖像》純粹的女性視角之下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這樣看你
用所有眼睛和所有距離
就像風住了風又起
——馮唐
我一直秉承著電影是一門以影像視覺呈現為主要載體的藝術形式,這也是「電影」區別於其他任何藝術形式的最主要特徵。如果單單以這一標準來衡量《燃燒的女子肖像》的話,它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部優秀的電影作品,觀眾很難不被它所呈現出的極具油畫質感的影像所打動,同時對於這樣一部電影來說,我們需要討論的是,是否有必要再給它打上女權以及GLBT平等這樣的標籤,或者換句話來說,加上這些標籤之後,《燃燒的女子肖像》所最終傳達給觀眾的是否還能如同它的畫面一樣純粹。
如果把這個話題放在其他的同志電影上來說的話顯然是多此一舉的,畢竟當電影在立項之初,當主創們決定選擇同志這一創作題材時就已經開始了自己的作者表達。
本片的導演同時也是唯一編劇的瑟琳·席安馬憑藉此片獲得了第72屆戛納電影節最佳編劇獎,自此她被稱為戛納酷兒第一人,在她之前從未有女性同志電影人獲得過戛納電影節的青睞,原因當然不是戛納這一電影藝術最高獎不具備包容性,或者說戛納對於一部電影的藝術層面的考量始終優先於電影背後所傳遞出的社會性。
許多人拿這部電影與《阿黛爾的生活》相比較,後者在第66屆戛納電影節上斬獲了金棕櫚獎。兩部電影雖然題材相同,但是其所表現出的影片質感卻大相逕庭,與《阿黛爾的生活》相比,這部電影極為冷靜,這不單單歸結於作者特意所要呈現出的油畫般的影像質感,同時也依託於影片所發生的時代背景以及其所希望傳遞出的一種獨屬於歐洲的古典氣質。
回到電影本身,《燃燒的女子肖像》這部電影在對於男性這一社會群體的刻畫上是需要被討論的,本片只有在開頭以及鄰近結尾出現了男性角色,這也是本片唯一出現的男性角色,影片所展現給觀眾的是女主角瑪麗安在乘船時行李落水,整船的男人呈現冷漠狀,瑪麗安無奈跳水自己把行李打撈上來。這是一種直接的針對男女兩性在社會層面上被不公平對待的暗示,即使影片的故事創作背景被設定在了18世紀的歐洲這樣一個男女權利極為不平等的大社會背景下,但作者在一開始就急於將自己的創作意圖展露給觀眾,並且在整部影片都缺少了任何男性視角的情況下,它已經將大部分男性觀眾拒之門外。
此外,影片中一切的男性角色都被做了留白,包括導致女僕懷孕的人以及即將迎娶另一位女主埃洛伊塞的意大利紳士。在女僕進行流產時身邊躺著兩三個嬰兒,孩子的手與女僕的手在這個時候握在了一起,觀眾可以很輕易的感受到她對於孩子的喜愛以及對於流產這件事的抵觸,這也引導著觀眾對於這位被留白的男性角色的深層思考。
同時瑪麗安表達過女畫家不被允許描繪男性軀體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女性畫家的地位躍升,創作者用這種方式刻意的將影片中的四位女性角色與外界的一切男性世界進行了徹底的分割,從這一點上來看《燃燒的女子肖像》的確是一部徹底的女性視角影片,但是我們需要討論的是,在缺少了男性視角的同時,女性視角是否真實存在,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終結這一段感情的始作俑者是否就是被留白的男性世界,再或者,當我們把這部電影的語境放在當下,是否能夠通過將兩性社會完全劃分這一方式來做到作者表達。
再次回到影片本身,《燃燒的女子肖像》為我們創作出了四位極具象徵意義的女性角色。母親是一位在傳統觀念意義下生存的女性角色,她希望通過將自己的女兒嫁到米蘭來實現自己回到意大利的願望,對於她的自私還刻畫在試圖通過自殺來反抗自己命運的埃洛伊塞的姐姐。同時影片將更多的筆墨放在了被時代裹挾下的女僕的角色,她不同於母親這個角色完全的生活在當時影片所處的時代背景下,但是她仍然不具備能夠打破禁錮的能力,影片更多的在展現她對於外在世界給予自身痛苦的忍耐與退讓,可是在她與兩位女主角的對手戲上卻仍然能夠感受到她對於新的社會形態上的思考與嚮往。
最後我們回到影片中的兩位女主角埃洛伊塞以及瑪麗安,影片給予了她們兩個非常多的當代特徵,同時影片也通過這兩個角色給予了觀眾很多思辨,比如在瑪麗安聽到埃洛伊塞說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游泳時,瑪麗安勸告其應該小心,這時埃洛伊塞強調:我說的是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游泳!同時作者很高級的將這一思辨主題運用在了推導兩位女性角色情感的進程上,當瑪麗安向埃洛伊塞坦白自己與其接近是為了完成肖像畫時,已經對瑪麗安有感情的埃洛伊塞決定在這個時刻下水,事實上第一次下水的埃洛伊塞當然不會游泳,而這時的她仍然強調:我還是不知道!
對於兩人的當代特徵的描繪還有很多,但是《燃燒的女子肖像》這部電影仍舊旨在刻畫兩個人物的情感上,影片通過相互「觀察」這一攝影母題很好的為觀眾呈現了二人的情感進程。身為畫家的瑪麗安需要通過觀察埃洛伊塞來完成她的肖像畫,這樣順理成章的目的通過影片的攝影語言被很好的展現了出來。當兩位女主角第一次在海邊漫步時,鏡頭從二人的側面記錄了兩人目光的不斷試探,這裡的瑪麗安是極為單純的觀察,這時的埃洛伊塞是極為警覺的注視。隨著故事的推進,在瑪麗安為埃洛伊塞彈奏時,二人的目光再次交替,這時的埃洛伊塞沒有辦法將自己的目光從瑪麗臉上移開,她的目光也不再警覺,取而代之的是嚮往以及曖昧。
同樣使人印象深刻的還有在瑪麗安第二次為埃洛伊塞作畫時,這時影片通過埃洛伊塞的台詞將自己的視覺母題傳達給了觀眾:在瑪麗安觀察埃洛伊塞的時候,埃洛伊塞也在凝望著她。也是在這一場中,影片第一次給到了埃洛伊塞的主觀鏡頭,她看到的瑪麗安就站在自己的對面看著自己。包括二人在篝火晚會上隔著火堆相互對望,影片中充斥著兩位女主角相互切換的主觀鏡頭以及作為第三視角的焦點變換,這些鏡頭語言都在反復強調二人的相互「觀察」,同時又極為合理又直觀的為我們展現了兩人的感情動向。
除此之外,影片還有很多的意象化表達,比如說瑪麗安不小心點燃了埃洛伊塞畫像的心臟位置,比如反復出現的身著婚紗的埃洛伊塞的幻像,比如瑪麗安在自畫像時鏡子的位置,以及導演曾經自己在採訪中提到過的女性展露出的腋毛以及塗抹藥物時的動作暗示等等,這些都讓這部電影變得更加豐滿以及深刻。
針對這一部電影來說,無論是影片本身的藝術化風格還是其深層次的故事內涵,又或者說影片背後所蘊藏的社會性價值,《燃燒的女子肖像》都帶給了我們很多討論空間以及討論價值,這都體現出來它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優秀電影作品,當然這其中包括了女性群體以及GLBT群體自身所存在的探究價值,最後還是回到文章開始,《燃燒的女子肖像》所最終傳達給觀眾的是否還能如同它的畫面一樣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