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和《寄生蟲》共享小金人的電影,你為何沒聽說?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古希臘神話裡有一個著名詩人和歌手叫做俄耳甫斯(Orpheus),我們先暫且叫他小俄。他有一位情投意合的妻子歐律狄克(Eurydice),先叫她小歐。有一天,小歐在漫步的時候,被毒蛇咬到,一命嗚嗚,去了地府。小俄聽說後很傷心,用自己驚世琴聲打動了冥王冥后,並得到同意帶小歐回家,但有一個條件:走出地府之前絕不能回頭看她。小俄欣喜地離開,在即將出地府的時候,由於不知小歐是否真的跟上,回頭看了一眼,結果,小歐就消失了,一聲」永別「,永遠留在了地府。
不知你聽完故事有何觸動?
法國導演瑟琳·席安瑪Céline Sciamma受故事中Gaze(凝視)的啟發創作了一部電影,Portrait de la Jeune Fille en Feu,中文譯為《燃燒女子的畫像》。
沒聽過?正常。不被主流話語權接受的電影,在選送去PK奧斯卡的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寄生蟲》你肯定聽過。今年奧斯卡獲獎的外文影片。導演奉俊昊在慶功宴上公然表示,小金人應該屬於瑟琳。瑟琳回應:」我和你的獎無關,但這是我們共同電影理想的實現。「這個共同理想,文末揭曉。
無緣奧斯卡,卻得了第72屆戛納電影節的最佳編劇,為何還是不被主流話語權接受呢?
先看看故事:年輕畫家Marianne (Noémie Merlant飾)應伯爵夫人之請,來島上為其女Hélo?se (Adèle Haenel飾)繪製一幅出嫁前的畫像。Hélo?se無意遠嫁米蘭,曾拒絕被之前的畫家所畫。Marianne不得不假裝其女伴,偷偷觀察,晚上作畫。畫作即將結束,而在你來我往的凝視中,兩人萌生情愫。Marianne向Hélo?se坦誠自己正偷偷為她作畫。在Hélo?se的反問下,Marianne不滿畫作,將其銷毀。重新作畫的五天,兩人朝夕相處,感情迅速升溫。第二幅畫是兩人互動之下共創的結晶。帶著遺憾,Marianne離開,Hélo?se遠嫁。曾經的時光,換來了一生的銘記。
整部電影除了船夫和信使兩個男性角色出現了一共不超過10秒,故事全部由女性演繹,女性視角呈現。瑟琳在採訪中稱:「In France, they don't find the film hot.」(在法國,人們認為電影不夠「火辣」或「有爆點」)……
「THEY」指的是誰呢?扒一扒瑟琳拍的電影,就明白了。在一個男性主導話語權的社會,一部男性角色缺席的片子怎能被接受?連sex都過於唯美,缺了欲望和征服。
何為男性話語權?
片中,兩人作畫時,有一段對話完美詮釋了男性對話語權的主導:
Hélo?se:」為什麼不畫男性裸體?「
Marianne:「我無權那麼做,因為我是女性。「
Hélo?se:」是因為廉恥心嗎?「
Marianne:」主要是為了避免我們畫出偉大的作品。缺失男性構造的概念,我們無法創作任何重要主題。「
如果你覺得電影中是虛構,那一起來看看現實世界:
人人知道畢加索畫中的繆斯,可你是否知道繆斯有名字,其中一位叫Dora Maar,是一位非凡的攝影師。
人人知道達達派創始人是畢卡比亞,可多少人知道Gabrièle Picabia才是他作品的構思者。
人人知道榮格有個得力助手,誰知道她叫托尼·沃爾夫,也是一名著名的精神分析學家,並著有《女性心靈的結構形式》。
因為男性話語的主導,多少才華橫溢的女性淹沒在滔滔不絕的男性敘事中。
那瑟琳是想在《燃燒女子的畫像》中創建一個只有女性的世界嗎?我看不見得。
Marianne為Hélo?se爭取到一個人出門的機會,告訴她:」你母親同意你一個人出門了,你自由了。「 Hélo?se反問:」自由就是一個人嗎?「
因為第一幅畫被Hélo?se批判」沒有生命,沒有存在「,Marianne才將其撕毀,重新創作出有精神、更靈動的畫像。
雖然這個故事的創作起因於瑟琳為了挑戰Male Gaze(男性凝視) —— Male Gaze 的概念是由著名的英國導演和電影理論家勞拉·穆爾維(Laura Mulvey)於1975年提出,用來描述電影作品中為了取悅觀眾(尤其掌握話語權的男性觀眾)而對女性的物化和性欲化 —— 但瑟琳的本義從來不是消除男性視角,而是喚起女性視角的意識,和男性合作共創一個更多元包容的世界。
一個人的自由是孤獨。一個人的視角是空洞。
Marianne向Hélo?se自信地描述了自己對她的所有觀察,覺察到H的尷尬,M告訴她自己也不想在她的位置一直被觀察。Hélo?se平靜答:」我們其實站在同樣的位置「,並邀請Marianne從畫家的視角來到模特旁邊,反問:」如果你在看我,那我在看誰呢?「
畫家和模特的對話中,第二幅畫注入了生命。
注入生命的畫作為Hélo?se帶來了如約而至的婚約。訣別之時,Hélo?se的一聲」回頭「,Marianne的凝視,彼此變成了一生的回憶。
正如Marianne在劇中所說:俄耳甫斯的轉身或許是他自己的選擇,作為詩人,他選擇了永遠記住自己的愛人歐律狄克。
那次轉身無關對錯,只是雙方的告別。
如若位置平等,相互凝視,也是美好。
話語對思維的控制,從百度百科上對俄耳甫斯故事的描述可見:
有一天,她正在原野上跑著,不料腳下踩著了一條毒蛇,她就一命嗚呼了。俄耳浦斯聽到噩耗痛不欲生,他不惜自己的生命,捨身進入地府。俄耳浦斯顧不了許多,他一心要把妻子找回來。他的琴聲打動了冥河上的艄公,馴服了守衛冥土大門的三頭惡狗。冥王冥后見此便答應了他的請求,但提出一個條件:在他領著妻子走出地府之前決不能回頭看她,否則他的妻子將永遠不能回到人間。俄耳浦斯滿心歡喜地謝了冥王冥后,然後領著心愛的妻子踏上重返人間的道路。歐律狄克的蛇傷還沒有好,每走一步都痛苦地呻吟一聲,然而俄耳浦斯卻連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們一前一後默默地走著,出了死關,穿過幽谷、渡過死河,沿途一片陰森。終於看到了人間的微光,他們就要離開昏暗的地府重返光明的樂土了。這時,歐律狄克再也禁不住丈夫的冷遇,嘴裡不高興地嘟嚷起來,可憐的俄耳浦斯聽到妻子的埋怨忘卻了叮囑,他回過身來想擁抱妻子。突然,一切像夢幻一樣消失,死亡的長臂又一次將他的妻子拉回死國,只給他留下兩串晶瑩的淚珠。俄耳浦斯歷盡艱辛結果卻功虧一簣,他真想隨著妻子一起去地府,可是死河上船夫不肯將他渡過河去,他只好一個人返回人間。
英文的附上,供大家對比:
Now, this wasn’t an easy task. You see, Orpheus knew full well that no man was ever allowed to visit the Underworld twice and he was now on his way out of it. Furthermore, he hadn’t seen Eurydice not once, and he didn’t even know whether she was following him at all; he had to take Hades’ word for it. So, as he was nearing the exit of the realm of the dead, in fear that he might once again lose his wife and anxious for a single look, Orpheus turned his eyes so he could gaze upon Eurydice. Almost immediately she slipped away, and the air was all Orpheus could feel between his arms as he stretched them out, eager to embrace and rescue the love of his life. A moment later, the walls of the Underworld echoed a whispered and sorrowful 「farewell」 – and then there was only silence and despa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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