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一些想法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燃燒女子的畫像#
關於觀看
——窺視是情色的起源。
雖然Marianne一開始並不是在窺視,她在看,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很有趣的是Heloise在被看時是完全的動態。她的眼神廣闊無際,和大海上的波濤一樣藍地充滿自由,她在跑,在動,讓人看到就只能想到生命,無窮的旺盛的生命。
是靜止的對立面。
而繆斯是靜止的。如果有繆斯,那麼就有畫家,一個對立又共生的關係因此而確立下來,畫家的眼將一直追尋繆斯的神情,體態,四肢的延順和色調的調和。繆斯因此不再是某一個特定的人,作為觀者的你不知道她的故事,她在思考,她是只存在於畫布上的繆斯。
物化是無法被避免的。
就像俄狄浦斯所預示的那樣,把它轉化為她的是藝術家,是他。他的藝術給了她生命。而在這裡卻幾乎是相反。因為Heloise從一開始就是生命的寫照,反而是畫家在不停的追尋,用目光,用觸感。所以Marianne的第一幅畫無法「成功」,因為她畫的是置於被觀賞位置的碎片,那些碎片可以構成一個靜止不動的Heloise,一個可以被解釋的Heloise,一個被合理化的社會化的Heloise,但那完全不是她。
從觀看一開始,世俗社會中的權力關係就被消解掉了,沒有常規,沒有男性,沒有過去未來,她們是完完全全平等的。
La rose qui contemple ton oeil de chair
A fleuri de la sorte en Dieu dans l’eternal.
(The rose that contemplates your eye of flesh, blossoms in the eye of eternal God.)
畫家與模特的關係有一種本源式的合作性質。在這裡不是「你肉眼看見的玫瑰」而是「看進你眼中的玫瑰」,Heloise是主動的,是自發的,就像畫第二幅畫時她對Marianne說,我們是一樣的,你看我的時候,我也在看著你。而看帶來愛。
關於Eurydice和Orpheus
我個人覺得這個意向很有趣。
冥王同意,如果Orpheus能夠保證在領著Eurydice走出去的路上絕不回頭,那麼Eurydice就可以復活。他來到地獄,拉起她的胳膊便往前走,Eurydice充滿不解,問到:既然你愛我,卻為什麼不肯回頭看我?愛人的疑問與擔憂越來越重,終於在馬上就到達人間的時刻,Orpheus回了頭,於是他們互相牽著的手瞬間便被迫放開,她被帶回了冥界。
這段論辯有三條路:
一,Orpheus明知道他一旦回頭,和愛人就是天人兩隔,怕失去她的痛苦和恐懼還是讓他在最後一刻看向了她。
二,Marianne:當他看向她時,他選擇了回憶中的她。「he doesn’t make the lover’s choice, but the post’s」
三,Heloise:或許是她在說,Retourne-toi——回頭。
她們兩個都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畫家給出的是最後的一眼是詩人的那一眼,是將一切美好永存的一眼。因為一切到這裡就很好了,一切可以發生的美麗都已經發生,一切都會完美地被記憶永存,變得時刻嶄新而熠熠生輝,而他和她都會到達同一個終點,他們都是必死的,所以重逢即是終點。故事外的Marianne在向Heloise告別。而Heloise給出的答案又將通俗意義上的視角轉換,Eurydice或許才是那個說出再見的人。她們站在天平的兩端,分毫無差,靈魂與智識的重量剛剛好。
所以多年後Marianne畫出了自己的答案:告別的Eurydice and Orpheus. Heloise也在她們分別的最後一面對愛人說出:Retourne-toi,對於她們而言完全是暗語中的,再見。也是多年後另一幅畫中永遠被記下的第2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