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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畫家選擇留下與愛人的回憶,所以她回頭看了她。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

影片僅兩處出現了男性角色。一是畫師初來乍到,身為男性的船夫將她帶到孤島。二是畫師離開,還是男人,帶著畫好的小姐肖像離開孤島。因為遠在米蘭的未婚夫,畫師和小姐才有了開始。也是因為這份無法拒絕的婚姻,畫師和小姐不得不分離。即使故事的起承轉合都由女性執筆,但緣起與強制的給予有關,緣落也回歸到了強制的剝奪。

見面之前,關於小姐的形象,畫家知之甚少——修女,一段因為姐姐自殺作為頂替的婚姻,一個不配合的模特,還有金髮。這就是全部了。初見,小姐從頭到尾都被黑色籠罩,連著周圍的光線都是昏暗。緊跟在她身後,切切觀察,披風隨著越來越急促的步子上下抖動,隨後終於下落——金色的捲髮映入眼簾。

畫家走在後面臨摹著小姐的耳朵,那麼,當畫家走在小姐前面時,是誰凝視著她的髮,她的耳?當畫家望向小姐藍色的眼時,有沒有注意到眼中浮現的,是自己的身影?當畫家側視小姐的輪廓,交疊的雙手,和小姐並排坐著的那個人,又是誰呢?

肖像從幾根線條豐富到完整的臉與裙子的褶皺,背影與單向的凝視也變少,並肩與雙向的對視增多。面對畫家主動的坦白,小姐在海裡胡亂遊了一遭,上岸後瑟瑟發抖說了這樣一句:您的眼神都說得通了。比起已經畫完的肖像,迫在眉睫的婚姻,小姐在意的是畫家讓她誤會的眼神。原本是她一個人面對突如其來卻又無法抗拒的未知的命運,後來一個陌生人帶著脈脈的眼神,和她交心,為她談琴,告訴她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感覺,也讓她體會了一個人在場而另一個人缺席的落寞。起初也是有懷疑的吧?但就在準備丟掉所有的防備之前,美好的假象被撕開。

第一幅肖像完成。這幅畫即將代替她的全部與未來的丈夫見面,可諷刺的是,畫的過程竟不需要她本人的參與。生命缺席於藝術的創造過程,肖像自然無法觸動人心。出於藝術的目的,畫家毀了畫。

在第二幅肖像的繪製過程中,小姐問畫家,愛是什麼感覺。畫家回答她,很難描述。正如第一幅肖像繪製時,小姐問她,音樂是怎樣的感覺。很難向你描述,所以親手彈維瓦爾第的曲給你感受。

愛也是如此。畫家讓小姐親自感受愛,愛是凝視回以凝視,是後面的人喊回頭,前面的人便回頭。

她們的愛是俄耳浦斯尋妻故事中的花。是心甘情願引火燃燒的裙,也是被世俗撲倒後緊緊相握的手。書的第28頁說,「不消一點鐘的時光,地上就開出一朵血紅的花,就像硬皮中包著榴子的石榴花一樣紅。但是這花一開就謝。只要輕風一吹,脆弱的花朵就很容易落下。這花的名字,就是風的名字。」隔著熱烈的火焰,她們相互凝視,小姐的裙子著了火但毫不在意,被人撲倒後,畫家的手伸出。

但有了愛,也有了害怕失去的恐懼。在黑夜,小姐身著婚紗的幻影頻頻顯現。有了給予,也就有了剝奪。侍女被強迫給予了一個孩子,也將被強制剝奪。流產時,旁邊髒亂的床上躺著一個可愛的嬰兒,侍女的大手輕握著孩子的小手,這般的場景和生產類似。原來,被給予和被剝奪都有著同樣的痛苦。

畫到一定程度,就停下。將畫作、愛情都歸為藝術,畫作有完成的那一天,愛情自有結束的時刻,過猶不及,不必遺憾。

歐律狄刻死了。俄爾浦斯不想停下,去了地獄尋妻。但最後的結局還是失去。關於回頭的原因,畫家說,俄爾浦斯選擇留下對愛人的回憶,所以他回頭看了她。他做的不是情人的選擇,而是詩人的選擇。小姐說,也許是歐律狄刻在背後呼喚了他。兩人對回頭的理解照映到現實,小姐穿著婚紗對畫家說,回頭吧。這一幕影片沒有近拍小姐的眼神,但應該和歐律狄刻一樣,沒有責怪,悲傷卻又柔情萬千。畫家做了畫家的選擇,沒有毀掉完成的肖像,回了頭,曾經恐懼的幻象成為了事實。

但二人的結局還是與神話不同。神話的結局裡,俄爾浦斯「以憂思、悲傷和眼淚充飢,立誓不再談愛情。」多年後,畫家的學生評價畫家說,您確實悲傷啊。但畫家說,我現在不會了。她們有過告別,也有過重逢。畫家給歐律狄刻和俄爾浦斯製造了告別的機會,也從小姐的婚後肖像中看到了第28頁的書。最後一次相見,音樂廳響起維瓦爾第熟悉的旋律,畫家最後一次偷偷凝視小姐,小姐也一動不動任她看,她以為她沒有察覺,殊不知小姐早已泣不成聲。

一切如同故事的開始,凝視如此,錯誤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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