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誰願放手。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曾某年某一天某地。時間如靜止的空氣。
你的不羈給我驚喜。
如果失約在這生。無需相見在某年。
完完全全共醉一生也願意。
—《誰願放手》
Potrait of a lady on fire.
我一直覺得在這部女性電影面前,所有的情意都用語言去形容出來,在如此絕美的臉龐和風光下,實在是太蒼白。兩位女主角,各自擁有無法代替的美。我見過的真正可以用美來形容的女孩不過如此。
諾米是我見過最具有古典美和靈動美的一張法國面龐。精緻清秀又俊美,細看又充滿了孩子氣。兩道眉總是輕輕揚起,作為年輕的畫家,她飛揚又自信。盤起髮髻拿起畫筆可以是油畫裡正襟危坐的優雅女子,散落發端穿上睡衣又可以如嬰孩一般乾淨純粹,情難自控的笑容露出牙齒,親切又溫暖,像冬天取暖的爐火,有誰能抗拒。難過時,那淚眼飲紅酒的畫面,憂鬱中輕輕嘆息,讓人望著她,不免情動垂憐。
阿黛拉,金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傲清冷,還有一絲對於命運施加給她的壓抑和憤怒。綠色眼睛如同寶石一般,不相識時可以凜冽,動情時卻可以溫柔而晶瑩。坐在彈著鋼琴的畫家身旁,那是我見過的最會說話的一對背影。偷偷無數次望向身邊彈琴的女孩,像小鹿一樣拘謹,眼睛裡小心翼翼又控制不住地湧動著無限愛慕,那份愛意呼之欲出,配合著風雨欲來的鋼琴曲,心跳也大概早已如鼓聲一起澎湃,將張力達到了一種極致。修道院裡成長的她,只熟悉彌撒,從未聽過交響樂。而她來到她身邊,為她奏響這樂章。不喜歡笑的她,拒絕被畫像的她,折磨之前所有合作的畫家的她,卻偏偏期盼著她留下,主動提出為她擺姿勢以求得母親的同意。望向自己的愛人,在她為她畫像時,甚至無法抑制的露出傻笑。她是多麼心靈純粹多麼渴望愛的一個天真的孩子啊。在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孩時,再磅礴的冰川也可以消融成細水,在心田裡長流。Adele的演技實在太讓我心疼也心動了。
看這電影,五分時光覺得溫馨動人,可以會心一笑,兩個聰慧動人的女孩之間的情意,那麼微妙又智慧。這一定是她們慢慢互相吸引的基礎啊。
第一次覺得這個Adele演的女孩不一般,是那句台詞,她們在海灘邊,女孩和畫家的對話,開始慢慢顯露出這個人物的性格。
I’d like to bath.
On a clamer day?
Yes.
How long will you stay?
Six more days.
Do you swim?
I don’t know.
It’s too dangerous if you don’t.
I meant, I don’t know if I can swim.
你看,她沒有說自己不會游泳,她說的是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這絕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女孩。她很乖,聽從母親的安排,也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意志。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第二天,畫家和女孩漫步海邊,席地而坐,畫家問女孩關於死去姐姐的事情:
Do you think she wanted to die?
You’re the first person unafraid to ask that.
Apart from you?
我並不是一個這樣問的人。還有你自己啊。其實我早已經洞悉你的心思,了解你的想法,你在心裡其實早已問過這個問題了。只不過你自己也沒意識到。
畫家還沒有坦白時,趁女孩獨自散步時繼續她的畫作,女孩回來後,她把沾滿顏料的右手背在身後,又挪到胸前以躲避她的目光。做完彌撒的女孩看上去神采飛揚,大概因為那時她已經感受了喜歡和思念一個人的滋味。站在她的背後,對她說:
In solitude, I felt the liberty you spoke of.
But I also felt your absence.
聽完這句話,側臉傾聽的畫家突然轉過來,嘴唇微張又閉起。隨即恢復平靜,離去。女孩的臉上也是平靜的溫馨,直視著前方。那一刻,說出這兩句話的她沒有任何的不安和羞澀。
這一幕開始,我聽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還有那麼多打動我的片段,還有那麼多互通心意的台詞啊。畫家第一次對她坦白時,展示出那幅女孩恬淡微笑、看起來一臉歲月靜好的畫像,兩個人誰也不讓著誰,女孩生氣的說那幅畫不像她,感覺她離她很遠。畫家也不再溫順,而是桀驁的說,你怎麼知道我離她很遠。兩個女孩開始哲學一般的爭論,更是愛人之間的鬥氣。「我不知道你還是個藝術評論家」「我不知道你是個畫家。」看到這裡我笑了。怎麼會有如此可愛的人啊。
女孩的媽媽離開五天的時光裡,兩個人獨處的時光。每一幕都無法再用語言描述,每一幕都是珍貴的記憶,所有情感的濃度開始釋放。兩位演員的演技,使我相信,在這樣眼波流轉的細膩表演和海天相接的自然光景面前,台詞已經置於第二順位,黯然失色。每一次親吻的甜蜜,每一次擁抱的溫存,每一次情慾的對望,每一次不願分開的眷戀,都靜靜安置在了那本書的P.28。把鏡子放在你的兩腿之間,看著鏡中的倒影,在紙上靜靜描繪出此時你眼中的我。你張開雙腿,我看到世上最美麗的花朵。你閡上雙腿,讓鏡中倒映出我的撫媚。我最秘密的一切從此只讓你看見,而我從你最秘密的角落看到此刻我的一切。
多麼別出心裁的動人。
分離的痛楚只有在這樣無人知曉的天涯海角,置身於閉塞的幽鳴山谷,佇立在無垠的大海面前,聽心中感受似磅礴的巨浪觸及礁石一次次的觸痛又折回。洶湧而真實的心痛,哭著用最難捨難分的擁抱和親吻來告別。
你說這愛情在天海的見證之下,如何不闊大和磅礴,如何不百轉千迴,讓人意難平。
可是,導演給出的驚喜卻遠不止於此。我最喜歡的是導演對於奧維德《變形記》裡俄爾普斯回頭的理解。在電影裡,女孩在夜晚的餐桌前朗讀這一幕,女僕不贊同俄爾普斯的回頭,說他無論如何不應該回頭,因為他本就不被允許這麼做,這明明再次置他的妻子歐律狄克於深淵。而畫家卻說:
He can resist, his reasons aren’t serious.
Perhaps he makes a choice.
He chooses a memory of her.That’s why he turns.
He doesn’t make the lover’s choice, but the poet’s.
女孩這時停了停,讀完最後一段,說:
Perhaps she was the one who said,turn around.
Turn around的法語由Adele脫口而出,短促而又有力,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
在最終告別的擁抱時,畫家最後一次把嘴唇抵在女孩的肩頭,拼命的留住她的氣息。然後狠下心來轉身飛奔下樓。在門口,她忽然停住了,那句熟悉的法文Turn around在身後響起。她回頭,看了身著白紗的她最後一眼,然後關門離去。隨著大門的閡上,那聲沉重重擊心門,這一幕遁入黑暗戛然而止。畫家作出了如同神話故事裡的俄爾普斯的選擇。那是一個詩人的,而不是愛人的選擇,她回頭留下了關於她最後的一段記憶,也是留在這座小島上這段時光的記憶。而女孩作出了她理解中歐律狄刻的選擇,呼喚她回頭,卻不會有任何怪責。然後留下似乎是命運那扇門的身後,隨著黑暗墮入深淵,完成她素不相識的婚姻,嫁人生子。
那已經是最好的安排。沒有反抗,沒有控訴,沒有怪罪。一如後來畫家在畫像中看到後來已經結婚生子的她,雍容平靜,應該過上了安寧幸福的生活。牽著那可愛孩童的手。那是她的兒子。但是那淡然的微笑中已見不到最初她為她畫像時那樣忍不住的動容和幸福。畫像左下角,她的手中僅僅攥著那本書,手指掀開定格在P.28。她便淚目,已然明白一切了。
最後那次見到她,是在眾人中,她一個人去聽協奏曲,維瓦爾第的The Four Seasons-Summer。她沒有看到她。而她看著她,看她的情緒跟隨著那樂章起伏波動,眼圈泛紅,胸口震顫,淚流滿面。完成了她的最後一次注視。
I love this fil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