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回憶」的力量——記歷史上女女同性情誼的回憶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
《燃燒的女子肖像》取材於18世紀的法國,描繪了在封閉烏托邦中畫家和富家小姐的同性情誼。18世紀到20世紀初期,無論是歐美還是亞洲,女性作家的回憶都伴隨著女性同性情誼的故事。19世紀的美國,女性浪漫友誼稱之為「波士頓婚姻」(Boston marriages),20世紀初在日本稱為「S」(「sister」的首字母,意為姐妹)。有些尚未走進婚姻的女性,在女性解放的浪潮下,選擇終身不婚,甚至公開同居。《燃燒的女子肖像》就是這個時期的故事。
這部電影以回憶開始,畫家作為敘述人向女學生們展現一幅回憶的畫,緊接著電影進入回憶,主人公畫家乘船來到富家宅邸,與富家小姐相遇。而故事的最後以二人的「重逢」結束,兩人在音樂會共同欣賞著維瓦爾第《四季·夏》的第三樂章,電影中,畫家曾問小姐,你聽過管絃音樂嗎?小姐說沒有。電影中,「回憶」也充滿了力量,它不再是曾經的無法改變的過去,它融入到了「現在」,現在在講述過去的故事,現在就是過去的集合。正因為如此,音樂會的管絃音樂既是現在也是過去,而畫展中展示的那幅畫,小姐握著曾經的那本書(28頁),過去也成就了現在。
為什麼如此強調「回憶」之重要,這是因為在歷史上,女性同性情誼的寫作永遠跟「回憶」分不開,在眾多文學作品中,敘述人總是講述著曾經、回不去的「過去」,回憶著以前的女性之間的浪漫情誼。但批評家對此一直持有否定的態度。這裡我們舉一個中國文學的例子,廬隱的《麗石的日記》(刊載於1923年的《小說月報》),像電影《燃燒的女子肖像》一樣,主人公阮青迫於家庭壓力,嫁給了自己不愛的男子,她給女友麗石寫信道,「麗石!你為什麼不早打主意,穿上男子的禮服,帶上男子的帽子,妝作男子的行動,和我家裡求婚呢?現在人家知道你是女子,不許你和我結婚,偏偏去找出那什麼有為的青年來了」。在麗石的敘述中,她和阮青的浪漫存在於夢幻和回憶之中。
我夢見一道小溪的旁邊,有一所很清雅的草屋,屋的前面,種著兩棵大柳樹,柳枝飄拂在草房的頂上,柳樹根下,拴著一隻小船,那時正是斜日橫窗,白雲封洞,我和阮青坐在這小船裡,御著清波,漸漸馳進那蘆葦叢裡去。這時天上忽下起小雨來,我們被蘆葦嚴嚴遮住,看不見雨形,只聽見淅淅瀝瀝地雨聲,過了好久時已入夜,我們忙忙把船開回,這時月光又從那薄薄涼雲裡露出來,照得碧水如翡翠砌成,阮青叫我到水晶宮裡去遊逛,我便真當跳下水,忽覺心裡已經就醒了。
當夢醒了,回憶又回到了現實,現實是冷冰冰的無法改變和反抗的男權社會,「回憶」變的無力,「回憶」只是無聲的嘆息。但電影《燃燒的女子肖像》正是重新書寫了關於「回憶」的力量,關於女性自我表達的力量,我們看到在電影中穿插了俄耳甫斯的故事,但電影中,不再是俄耳甫斯回頭看妻子最後一面,是小姐叫住了畫家,即便現實無法反抗,回憶永遠有力量。這樣來看,可以說電影《燃燒的女子肖像》給所有歷史中敘述回憶的女性同行情慾的故事畫上了最好的句號。
電影在篝火的阿卡貝拉聲中結束,在黑暗中一束篝火,女人們圍坐篝火唱歌,那個年代中女性的自我表達是不被允許的,只有在黑暗中、在小小的相框裡,在草稿紙上,我們能看到她們的表達。在畫展上,女主自己的畫作甚至都不能寫上自己的名字。但她們的聲音就像篝火邊的吟唱,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