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抓狂美術館》影評:魯本的「3D」重奏
抓狂美術館影評魯本用精湛的技巧通過電影的獨特魅力賦予了主角Christian的經歷多層語境,在我這個外行看了也覺得非常有意思。簡短而言,從鏡頭敘事到文本,我把這樣的多層敘事分成三份,你會發現這個故事即是對主人公的無情刨析也是對社會的辛辣諷刺。
Distraction
開場地鐵出口的一場虛驚,觀眾的注意力完全和主角(即鏡頭)一樣集中在類似戲劇的衝突當中,所有人的情緒被尖叫女子調動起來,然而事實發生的卻是一場精心排演的偷盜。貫穿整個影片,到處都是這樣正常敘事之外的注意力轉移(Distraction),這種distraction結合整個藝術展的散點敘事為一個略微乾癟的故事添加了許多「看點」,而這些看點又與主題形成照應漸漸成為敘事的重要節點,即後文的病毒營銷。這樣的注意力轉移似乎毫無意義但在影片的作用卻逐漸強化,先是成為政治正確之敘事下的諷刺(藝術家對話上的穢語症、行政例會裡嬰兒的哭聲,西方有 ‘帶孩子上班’①運動的)、成為敘事發展的推動力(博物館開展演講上電話鈴聲,Christian成功地將鈴聲轉化成了幽默的親和力,你甚至懷疑這鈴聲是否也是安排好的)、甚至成為人們溝通的媒介(女記者在酒會中對Christian搭訕,行政會議上的病毒視頻)。人人低頭看手機的時代,站在地鐵口的傳單行銷似乎已經失去效力,如何成功轉移注意力成為了各種營銷的關鍵。緊接著在博物館行政會議上,員工討論著怎麼樣才能吸引人們注意到即將開放的展覽,有人想到了類似冰桶挑戰,更有人腦洞大開想到了轟炸金發乞丐小女孩的病毒營銷,這種distraction慢慢轉變成為敘事媒介甚至是關鍵。當然,我們的主角也因為手機被盜這件事被轉移了注意,忽視了這個病毒視頻可能帶來的災難後果。
Disharmony
伴隨著優雅的音樂,鏡頭不時對準各色的流浪者、乞討者,在處處提倡平等的歐洲社會成為被人漠視的「不和諧」存在,然而在魯本眼裡,這種不和諧構成了某種中產階級的「展覽」,操持著不標準瑞典語的難民、殘疾人和穿著整齊的路人形成了平行對照,這種對照在「大猩猩晚宴」時達到了某種挑明的高潮,即衣冠楚楚的人們欣賞著大猩猩惟妙惟肖的「表演」,忍受著大猩猩的驅逐、吼叫、破壞,直至最終幾乎要侵犯女觀眾之後才終於爆發出反抗。這即是行為藝術對「展覽」邊界的一次疑問,又是對當下歐洲難民問題的隱喻。
影片裡營造的世界到處都是不和諧的聲影,似乎這就是世界本來的樣子。直到博物館裡的派對,人們縱情狂歡,終於能夠痛快盡興,午夜的房間大猩猩靜靜走過,它可以是一隻猩猩,也可以是以快樂原則作為支配的人類本我的隱喻。哦,原來只有在擁抱大猩猩的時候才能取得短暫的和諧,你若是穿著宴會華麗服裝去觀賞就會顯得有些可笑。
Dishonest
主角Christian當然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他和美國女記者的交往過程中以及對待小孩指控都體現出了一個愛惜自己公共形象而道貌岸然的樣子。christian的虛偽自不用多說,以christian本人為出發點,在掩蓋策展藝術之下的粗糙手段以及放任營銷手段的腦洞大開,再到參觀人員在自助餐前的心猿意馬之後,個人的不誠實漸漸擴展為群體的好面子和道德制高點爭奪賽。以藝術和政治正確之名,人們往往以之去體現自我的高高在上以及無可辯駁。檯面上,記者大聲批評策展方的失誤,台面下,所有人從乞丐身邊冷漠地走過去,他們是一群人嗎?不一定,但存在著一種夾帶著影響力的道德邊界,既地鐵口「拯救地球」的口號可以忽略但youtube上的爆炸視頻卻值得討伐。虛偽嗎?也不一定。曾有人對twiiter做過研究,網紅互懟的推遠遠比大明星呼籲保護地球的推更吸引眼球,這是傳播的規律也是所有人的尷尬。這種案例在網絡世界數不勝數。在電影裡,小女孩爆炸吸引了人們關注藝術展,而藝術展的內容卻是關於人與人的信任。
藝術展策劃事件、盜竊手機事件、一夜情事件,不相關的三條故事線產生了意想不到的互文和對比,在Distraction、Disharmony、Dishonest相互補充的三重奏中,現代社會,更確切地說,網絡發達的當今西方中產社會的諷刺劇以一種輕鬆的形態呈現出來。這種旁敲側擊的講述猶如辯論中的技巧,任何事物都可以有過猶不及之處,正如導演的前作《遊客》里夫妻,你不知道誰能更正確,但你感到了某種對抗的力量潛藏在所有人之中。第二遍看Square中譯名已經改為魔方,這大概就是邊界的魔力,在3D重奏之中,那個發光的正抓狂美術館,是所有人為之困惑的形狀。
①https://en.wikipedia.org/wiki/Take_Our_Daughters_and_Sons_to_Work_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