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抓狂美術館》影評：魔方:人性的入口

今年五月二十八日戛納盧米埃廳成了世界影迷關注的焦點，七十週年鑲鑽金棕櫚花落誰家？魯本奧斯特倫德成了最終贏家。關於片名中文世界在短短的半年間就換了三個，《自由廣場》、《抓狂美術館》、《魔方》，我以為三個片名於電影各有其妙，各有其精髓理解。在平遙影展上，影片以魔方之名做了展映，我個人的觀影感受是非常美妙的，真的是全程無尿點的奇妙觀影享受，看全片就像在把玩魔方，每個面都有其明確主題，然而每個面又對其它面有關聯，提供其它主題需要的側面。

影片一開始克拉斯邦飾演的男主接受女記者採訪，一段雞同鴨講的尬聊，引發出一個現代藝術某種意義上就是藝術家在聚光燈下的孤芳自賞的自嘲。男主的身份實際上是一個現代藝術館的館長，在這一身份下他是一個受到社會尊敬的半公眾人物，那麼他離開這一身份的聚光燈又是怎樣的呢？影片在這裡有了隱約的……影片在這個段落裡實際上還有一個觀眾的提示，受訪前面對散落一地的紙片，男主尷尬的當了回觀眾，而現代藝術欣賞時的觀眾更是對後面其它主題的互文。觀眾就是關注者。緊接著的故事是男主在上班路上遭遇一群騙子，錢包與手機被偷，這一事件是後面一連串故事的引子，因為手機、錢包被偷，助手幫他定位到罪犯就在一座貧民區的居民樓裡，進而獻策向居民樓的每一戶發威脅信，並表示原意幫他完成這個發信的任務。然而當他們印好信去各家各戶分發時，助手退卻了，表示只原意幫著看車。這個故事裡有信任問題，前一刻還能與陌生路人真誠相擁，後一秒只因為一次被騙，他卻對素未平生的整棟居民樓所有人不信任了，懷疑了，而助手在關鍵時刻的退縮似乎在為他的不信任提供了註解。在這個故事裡也有關注者，他受騙時邊上行色匆匆的路人，他受騙後求助時依然行色匆匆的無人理睬他的路人。而信任與關注、平等是影片點題的主題。影片名字來源於影片中的一個現代藝術展，也就是一塊抓狂美術館的地。「抓狂美術館是一塊信任和關注的聖地，在其中我們共享平等的權力和義務。」在安裝這個裝置前移除原來的青銅像時，因為吊裝事故，青銅像轟然倒塌，似乎也預示者信任、關注、平等之路的不順利。在受騙的故事裡，發威脅信時，男主脫下了西裝，似乎在說這樣的行為與館長身份的不妥，也表達了他有的身份的優越感。這與前面故事裏暗示的身份有呼應。接下來的故事裡男主與開始時採訪他的女記者發生了一夜情，事後對用過的避孕套的爭奪直接又延續了信任的主題。而行事時，邊上是有觀眾也就是關注者的，這個關注者是一隻大猩猩，一只會畫畫的大猩猩在旁觀一對人的原始性行為，他們之間是一夜情至少對男主是這樣理解的，這在影片後面是有交代的，所以他們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是原始的動物本能的性行為，由一隻具有了本該只有人才有的技能畫畫的大猩猩在邊上做關注者。這一幕讓人忍俊不禁。與這一故事直接互文的是後來大猩猩大鬧酒宴的一幕，一隻由人扮演的大猩猩以原始的動物行為頻頻攻擊人類，而一群衣冠楚楚的上流社會人士只能道貌岸然的在邊上做關注者，直到最後大猩猩撕扯一位在座女士衣服時，男士們才出手群毆制止。而大猩猩在一群正襟危坐的上流人士前的放肆。影片中又一段在一個藝術訪談時，在一群舉止優雅的聽眾中有個受疾病折磨者不時冒出汙言穢語相銜接。而語言暴力又引出影片另一個主題。影片中男主受到的最大公關危機是上面說的那個抓狂美術館藝術展的宣傳視頻中殘忍的炸死金髮白種小女乞丐事件。而語言暴力的受害者還有在上面因為被偷錢包、手機發出的威脅信傷害到的無辜小男孩，小男孩對他不依不饒的討回公道是影片後半部分另一個有趣的地方。而當語言暴力受害者是個體的小男孩時，他把小男孩推下了樓。而當語言暴力的受害者是一個社會群體時，他只能選擇黯然辭職。在這兒，導演還討論了語言暴力與言論自由的邊界，言論自由和受言論自由傷害者之間的安全邊界。宣傳視頻中出現的金髮白人小女乞丐是影片中出現的第三個乞丐。前二個一個是在便利店接受施捨時還要求點菜的女乞丐，一個是在男主與女兒走散時幫他看管行李的男乞丐，三個乞丐一起又一次表現了男主為代表的中產階級對底層人士的「平等」。影片到這裡從信任、關注、平等、言論自由、語言暴力各個角度對以男主為代表的中產階級進行了嘲諷。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在哪裡呢？男主在大雨滂沱中脫下西裝尋找小男孩給他的信，還是信，還是脫下西裝，但二次信，二次脫下西裝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次前面有個交代是辭去了館長職位的，也就是說是徹底的卸去了身份的偽裝，從內心發出的歉意。這一表達和影片一開始關於身份的暗示也有了呼應。這時男主的道歉也得到了以女兒們為代表的社會的接受。但是，導演在這裡還是有所保留的，小男孩搬家了，找不到了，也就是小男孩沒有接受道歉，真的意味深長啊。

影片對上流社會、知識分子、中產階級進行了嘲諷，嘲諷的尺度把握是很有技巧的，影片結尾也不太讓人信服，這樣真的能把問題都解決？好在導演又很有技巧很有尺度的有所保留，影片於我們身處的社會的價值就是有人提出了這些問題。曾有國人把這樣一群人稱為精緻利己主義者。人們對這樣一群人掌握話語權表達了擔憂、表達了警惕。而這部影片所指出的那些問題可能就是我們需要擔憂、需要警惕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