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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插心之刀》影評::被剝奪的欲望與邊緣群體焦慮

插心之刀影評

導演為這種焦慮找到了一種出口,但這種解決只存在於24幀之間

《刺心》的恐懼根源於失去愛之人在精神上的孤立無援
作為導演的Anne(或者說岡紮樂茲的化身)為這種焦慮找到了一種出口
但這種解決只存在於24幀之間

文/Isa

(原載公眾號 人造女巫ArtificialWitch 轉載請先私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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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岡紮樂茲的《刺心》是今年戛納電影節上最引人注目的影片之一——這裡的「引人注目」指的不是媒體和評價的關注,而是真正字面意義上的,吸引你的眼球。這部講述發生在同性戀色情電影圈中的連環謀殺案的影片,無論在劇情還是影像上都充滿了爭議和令人著魔的吸引力。

70年代的巴黎,色情片女導演Anne手下的男演員接二連三地死去,她把案件過程改編為名為《同志殺》的電影,希望贏回前女友lo?s的心。纏綿在一起的男性身體、妖冶過市的變裝者、霓虹燈下的癮君子和派對動物混雜著復古電子樂,把觀眾的眼睛牢牢固定在電影展現的奇觀世界中。

從敘事到影像,《刺心》都可以被看作是70年代意大利鉛黃片的現代改寫,一次全面的致敬。影片完整地借鑑了鉛黃片的經典敘事結構,影像上也還原了情色結合虐殺的視覺快感和濃烈的色彩:人造色光勾勒地下奇觀,Retro電子樂,黑色風衣、面具和刺刀,都把影迷們帶回了70年代銀幕裡的鉛黃世界。

另一方面,《刺心》並沒停留在複製和呈現的階段,它將鉛黃的情色虐殺吸納過來,但卻推翻了鉛黃片觀看女性的男性視角,反過來觀看男性——影片開頭藏著眼睛的慾望之唇就是最好的象徵。同時女主角通常具有受害者和偵破者的二重身份也被打破,本片中女導演Anne的受害者身份是較弱的,甚至她表面上對於死去的男演員們也不具有應有的同情——相較於傳統恐怖片中女性的受害者、富有感情的道德動物的角色,《刺心》中的女導演是一個表面的「剝削者」,更是為解決核心問題作出嘗試的人物——這個問題並不是劇情層面的謀殺案。

如果說鉛黃片恐懼的根源在於戰後西方世界的精神危機,那麼《刺心》的恐懼則根源於失去愛之人在精神上的孤立無援。導演構造了一個城市牢籠,這裡擠滿了將死的人——在異化成鳥的男孩講述的傳說中,沙拉布爾的盲鳥只出現在垂死之人的身邊,它吸走死亡飛向太陽,是他們最後的希望。黑鳥來到城市中,常伴於這群邊緣人左右,正暗示著他們的身份。

他們是失去了愛、瀕臨死亡的一群人:如今世界已經不再被籠罩在戰爭和政治動盪的陰影下,但技術發展、社會的多元化傾向讓人在精神上的孤獨感越發增強。無論是巴黎、倫敦還是北京,在垂死之人的眼中,城市就是他們建立起的庇護所,人們建造起城市來抵禦「失去愛」的恐懼。城市文化是人造的、反自然的,人造色光、電子音樂和色情電影都是這樣的產物,是「墮落」的象徵。「罪惡」誕生在城市之中,地下世界被視為萬惡之源:這裡是癮君子、濫交者、同性戀和變性人的棲息地。當「城市怪物」回到自然之中,他們擦掉濃重的妝,褪去黑色皮衣的包裹,卸下盔甲;但當初他們又是從何處湧進了這個深淵?

隨著影片繼續,自然空間所佔的比重越來越大,也把問題的源頭引向人類原本的誕生之地;在城市怪物們被逐出至黑夜之前,他們也生存在陽光之下。導致連環兇殺的男同色情片拍攝於自然中,而作為它的原型的真實兇案,則把本存在於自然中的愛趕到了地下的深淵:被傳統勢力所反對的「非自然」人失去了欲望和愛的權利,他們被逐出自然,逃往城市,逃到地下。

仇恨到底如何繁殖?蒙面殺手是一個被閹割、被剝奪了性權利的人,他不得不替自己創造一個虛假的慾望——也就是那個藏刀的dildo。它可以被解讀為對暴力或男性氣質的渴望,甚至對女性的慾望,這個慾望成為了他殘害他人的武器,「恐同即深櫃」似乎就是這個道理。

為了彌補被壓抑和剝奪的合理欲望,人們利用起了暴力、殘害和戰爭。色情片和同性戀被傳統勢力視為「骯髒」的、「不正常」的而一貫受到壓制,但其誕生的基礎是愛欲,指向的是生命。相對這些基於愛的「偽罪惡」,真正的仇恨和謀殺是反對愛、反對希望、反對人的。這一邏輯可擴展的外延很大,可以說存在於一切與主流社會格格不入的情況中。《刺心》表現的是比男/女同性戀更加廣泛的queer群體,其中有同性戀者、跨性別者、雙性戀者、性別存疑者(如Anne關於自己性別認知的獨白),甚至指涉了更加廣泛的邊緣文化(如虐戀、色情片、銳舞派對、毒品、邪典電影等)。

驚悚、懸疑結構的背後是邊緣群體的焦慮。他們的慾望是被主流社會所否定的,他們被界定為「反自然」「不正常」,被視為城市中誕生的怪物,骯髒的變種人,失去希望、垂死掙扎的人。但實際上他們是真正的受害者——不僅時刻為被主流世界「放逐」「謀殺」的焦慮所困,更要面對權威的忽視、嘲諷,甚至對他們存在之紀錄的抹除:對於權威來說他們的存在相當於麻煩,關注他們的困境更是費力不討好。

當Anne對著Lo?s發出絕望的呼喊,那句「愛我、愛我、愛我、愛我」也揭示了那群遊盪在邊緣和地下的「城市怪物」們的唯一訴求作為導演的Anne(或者說岡紮樂茲的化身)為這種焦慮找到了一種解決出口:殘害和恐懼在她的鏡頭中被瓦解為情欲,即使她的作品低俗得令人發笑,難以登堂入室——這也可以看作導演岡紮樂茲對自己職業生涯的一種帶有自嘲性質的解讀。

影片最後,午夜影院銀幕上的虛構與黑白負片呈現的真實交織剪輯在一起,構成了全片最大的諷刺。林中小屋之中,三個男人纏綿在一起,事後手牽手跳躍、舞蹈在燃燒的屋子外;被主流所唾棄、被視為骯髒的濫交、亂倫和同性戀,相比起真實發生的慘案,簡直就是一個童話故事。刺心用影像的方式再次喊出了曾被高呼的「要做愛不要戰爭」——被放逐到城市的邊緣人,和那個對他們舉起刺刀的、仇恨繁殖出來的兇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呢?片尾的白光之中相愛之人相互糾纏,一雙手把她拉回攝影機邊。電影的世界中存在著死去之人復活、仇恨瓦解成愛欲的美好幻想,但當它結束,我們會發現自己仍然身處黑暗,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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