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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DAU:娜塔莎》影評:怎樣在DAU裡重建「真相」

DAU:娜塔莎影評

我們整理了選角助理分享的創作經歷,供大家參考交流。

多少人記得反烏托邦文學的開山之作、扎米亞金小說《我們》中的世界?在聯眾國裡沒有個體只有集體,所有人用編號表示,幸福也在精密計算後被分配,包括配偶。

《我們》對自由和身份的關係進行發問。一名新女性的出現打亂了主人公預設的精神世界,讓他產生和對自由的設想。小說以第一視角,通過主角歌頌國家的日記,記錄他在集權世界裡的體驗和思想變化。 近日在柏林電影節首映,俄國《列夫·朗道》(DAU) 系列影片重現了蘇聯集權社會的生存狀態。由傳記片轉為巨型社會實驗,《列夫·朗道》項目在建於烏克蘭的模擬蘇聯科研機構的場地裡進行,片場布滿了攝像錄音設備。暴力的施行與承受,將真實演繹逼到極限,通過鏡頭無死角展示,也滲透到出演者的個人生活。 對真相的窺探,在這場影視產業裡的狂野實驗裡,對於觀者無疑是一種消費。我們整理了選角助理分享的創作經歷,供大家參考交流。

劇照

劇照

《列夫·朗道》選角助理阿賓娜·科瓦廖娃的講述 2006年,我作為選角助理加入DAU。他們跟我說,為了做到真實可信,電影需要招非常多的非職業演員。分配給我的任務非常不明確。他們只是說,要找看起來像是生活在前蘇聯時期的人。 於是,我走遍了莫斯科的博物館、大學,給在那裡工作的人拍照。我還去了馬戲團,甚至跑去孤兒院。這就是我的主要工作——說服路人讓我拍照。在莫斯科,人們很抵制拍照,因為上世紀九十年代發生了很多瘋狂的事情,所以 2006年左右,大家對於媒體很排斥。就算只是說服他們拍照,留電話號碼,就已經很難了。人們會說,「這是什麼電影啊,我又不想演電影。你到底在做什麼?你究竟是誰?」 他們警惕性很高。後來,我們建起了巨大的非職業演員的數據庫,收集了很多人的大頭照和側面照,並記錄下姓名、工作情況和電話號碼。撒網式的調研似乎看不到盡頭。我真是跑了好多個單位,也不太清楚究竟他們想怎麼選角,參與者會經歷什麼。總之,整個過程挺詭異的。

其實 DAU 的創作過程是分為幾個不同階段的。最初,這的確是一個電影項目。雖然劇本嚴格保密,但起碼是有劇本的。原編劇是俄羅斯著名作家弗拉基米爾·索羅金(Vladimir Sorokine)。在 DAU工作的一年間,我受項目影響很深,所以到2007年就退出了。後來我聽說從2007年到2016年,這個項目已經超出了電影的範疇。在烏克蘭東部的哈爾科夫(Kharkiv),他們建造了巨型拍攝場地。「演員」們在其中過著平常的生活,科學家們到實驗室做實驗,去會議室開會。DAU也逐漸變成在這個非同尋常的環境中的生活觀察。場景重構了前蘇聯的世界,但又並非完全複製蘇聯的樣子,而是進行了藝術加工。影片跨度是從 1936 到 1968 年。那麼隨著政權局勢變化,(布景、服裝等的)風格也相應地改變。

2016年的時候,我算是又重新回到項目上,採訪了50-60個參與者,每次聊一兩個小時,總共獲得了近100個小時的素材,從而了解了項目的不同側面。我發現有些做法的確是出格了。當然,情況的確比較複雜。他們告知參與者,這個項目的規則很靈活,可能會有不愉快的體驗,比如暴力、審訊、心理施壓等等。儘管提前告知,但參與者依舊會受到環境的影響,做出日常生活中完全不會做的事情。雖然項目也推崇這一點,所謂給予演員一定的自由,但有時過猶不及。某些參與者會覺得日常生活受限制太多,所以他們就放飛了自我。但這同時暴露了人性的黑暗面,或者使人成為黑暗面的受害者。

此外,無論經歷是好是壞,成年人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可是,包括動物、孩子、心理疾病的患者等等弱勢群體也參與了項目,他們是沒有自行選擇的權力的。這對他們而言是不公平的。不管是作為記者,還是普通人,這讓我產生了很多道德層面的問題。比如,在一個場景中,有幾個患唐氏綜合徵的嬰兒被關在籠子裡,後來他們被送去實驗室當「小白鼠」。雖然,DAU聲稱孩子得到了良好的照顧,可是作為年輕的母親,我依舊很不好受。這些孩子本身是孤兒啊。在烏克蘭,誰又能為孤兒發聲呢?就算孤兒院同意了,我還是覺得不對勁。這件事讓我很不舒服,大家試圖找藉口,把我覺得很糟糕的事情正常化。

這讓我不得不離開項目,因為在這樣的環境對我來說很艱難。我的直覺明明告訴我這樣做是不對的,他們卻硬要扳成對的。

對於 DAU,我知道媒體反映有好有壞,但如果只看俄羅斯內部的反應,很有意思,是和西方不同的。西方的評價大多很批判,但我並沒看到俄羅斯官方給出什麼批判性的評論。俄羅斯國內的媒體都在說這個項目的藝術性多完整,能這 樣細緻地再現有多難得。雖然 DAU 起初是一個俄羅斯的項目,但現在看來,俄羅斯的審查法律一年比一年更嚴格,影片裡面的很多內容讓它無法在國內上映。比如,其中有部電影關於同性愛情,非常露骨,肯定沒法在俄羅斯放。

我並不認為 DAU是因為批判了前蘇聯,所以不能在俄羅斯上映,而主要是因為項目裡的很多元素在俄羅斯可能被算非法的。同時,只把DAU看作對蘇聯的批判,我認為過於簡單。它的確深度展現了蘇聯某些方面是怎樣運作的,比如權力的運作機制。裡面有類似於克格勃(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人員,他們用什麼策略,人們會怎麼反應,有些人可能會出賣朋友。當然視覺 上很像是置身於蘇聯,但我覺得這個項目不只是關於蘇聯,而是再現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可以是蘇聯,也可以是別的什麼,具體是哪個並沒有那麼重要。

我覺得,DAU變成了一種對權力的研究:怎樣招聚一群人而且控制他們?如果你這裡放鬆一些管控,或者那裡增加一些壓力會怎樣?當你改變權力結構,讓它更自由,會怎樣?當你引入一群新來的人,做出一個殘暴的結尾,又會怎樣?我認為這個項目在測試不同群體的影響力。它更像一個社會實驗,而不是蘇聯的再現。很多人誤以為這個項目真的是關於蘇聯的,但我不這麼想。我認為通過創造一個蘇聯的環境,從不同的方面去影響裡面的人物,融入很多和蘇聯完全無關的東西,再加上參與者都是來自於當代,你得到的是很不一樣的結果。

不過,DAU 裡有一樣是和當下的俄羅斯戚戚相關的,那便是:沒有什麼是真實的,所以你可以得到各種各樣的「真相」。這就是俄羅斯所謂假新聞或者後真相時代的策略。這件事或許是這樣的,又或許是那樣的。

注:編譯自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r0gvG6rSY7k(為便於理解,對敘述順序有適當調整)

編譯 :米拉檬、王三羊、羅怡清、Ann、Yolie

編輯 :阿獅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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