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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沒有煙硝的愛情》影評:&,一個瀟灑,一個優雅,同樣深情

沒有煙硝的愛情影評

  今年的戛納電影節主競賽上,有兩部採用黑白單色製作的電影,一個叫《盛夏》,一個叫《沒有煙硝的愛情》。

  《盛夏》的故事發生在1980年代,其實也正是沒有煙硝的愛情末期;《沒有煙硝的愛情》則從1949年講起,彼時柏林牆還未建成。儘管歷史題材,二者都比較迴避宏大敘事,側重描寫浪漫而酸澀的愛情。

  更巧的是,這兩部片子還都把音樂作為重要元素,《盛夏》用搖滾,《沒有煙硝的愛情》用民歌。片中都既表現嚴肅的官方看台,也有與之對應,自由的私人表演。巧合地相應成趣,一頭一尾,兩部電影在中間括進那飄搖激盪的小半個世紀。

兩片都用黑白影像,都與音樂相關

  《盛夏》是音樂人傳記片,講的是前蘇聯搖滾教父維克多·崔成名前的遭遇。在列寧格勒,他遇到音樂偶像Zoopark樂隊麥克及其妻子娜塔莎。他們欣賞他的才華,與他一同生活,幫助他尋找演出機會。

  片中只出現first name或暱稱的其他配角,也都參照當時有名的音樂人。影片以頗為生活流的筆調,表現這群反叛的年輕人在當時的高壓環境下,如何尋找和實現自己的藝術。

《盛夏》裡的搖滾青年

  而《沒有煙硝的愛情》中的樂團,同樣有現實原型,叫做「馬佐夫舍(Mazowsze)」,源於波蘭地名。正如片中一樣,樂團成立於1949年,至今依然存在。主要演出民歌合唱,在電影故事時代裡歌頌斯大林,支持社會主義陣營,有點像是《芳華》裡的文工團。

  音樂家維克多(和《盛夏》主角音譯又一次碰巧重合)來到鄉間收集音樂素材,為樂團遴選年輕歌手。芭蕾少女夢祖拉與眾不同的個性給他留下印象,兩人墜入愛河。樂團四處巡演,從柏林、巴黎、南斯拉夫,最後復歸波蘭。二人也因為選擇了不同道路,隨之漂泊、分離、重聚,糾葛的情感反反復復。

《沒有煙硝的愛情》中的樂團表演

  《盛夏》裡追求自由表達的年輕人,想要反叛的其實就是類似《沒有煙硝的愛情》傳遞官方意旨的演出形式。《沒有煙硝的愛情》的衝撞則在內部,維克多的熱情和嚮往一直是爵士樂,而爵士樂在東邊當時是被禁止的。他選擇逃離,也就造成自己後半生的顛沛流離,和祖拉聚少離多。

  是音樂成就愛人的相遇相知,也是音樂使愛情支離破碎。音樂是宣傳工具,也是個人追求,在這兩部電影裡,自然代表著意識形態。歸根結底是政治觀念左右著音樂,再搖擺著愛情。兩部電影其實傳達了同樣的意思:我們可以不那樣唱?不那樣演嗎?

隨音樂誕生,隨音樂流轉的愛情

  《盛夏》的回答要樂觀得多,維克多、麥克、娜塔莎三人的關係,若有似無,收放自如,似乎《朱爾與吉姆》或《戲夢巴黎》最初的情愛同盟,躲進小樓成一統,建立屬於自己的烏托邦。故事地點始終在列寧格勒,西邊迷人的一切存在於想象,披頭士和黑色安息日可以混為一談。即使現實窘迫,遠方依然浪漫。

  而《沒有煙硝的愛情》從1949年寫到1964年,歷史景片不斷更換,角色也隨事件發生的地點,擁有不同身份地位,產生不同的心境。祖拉要去巴黎,必須嫁給西方人,才能合法離開波蘭。維克多因為經歷問題,想追隨祖拉回波蘭,就要被逮捕和審判。兩位角色在東西方之間穿梭往返,卻找不到真正的容身之所。

  在《沒有煙硝的愛情》尾聲,祖拉平靜地對維克多說了一句再明顯不過的雙關語:「到那一邊去吧。」《盛夏》的角色們,熱情地遙望著那一邊,擁抱那一邊的事物。但那一邊就更好嗎?那邊真的歡迎我們嗎?在那邊看,會不會覺得這邊更好?

「那一邊風景更好」

  帕維烏·帕夫利科夫斯基,《沒有煙硝的愛情》的導演,生於華沙,14歲就離開故鄉波蘭。最初在英國學習,拍紀錄片,後來又轉向劇情片導演。2013年,帕夫利科夫斯基回到波蘭,拍出《修女艾達》,那是他首次將鏡頭對準自己的國家。影片代表波蘭參加奧斯卡外語片角逐,最終獲獎勝出。

  在《修女艾達》上一部,是2011年的《巴黎五區的女人》,由伊桑·霍克和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馬斯主演。談起那部電影,帕夫利科夫斯基說:「它是個奇怪的怪物,它沒有文化身份:一部法國電影,卻是美國、英國、法國演員,又是波蘭導演。」也是這樣的混亂和困惑,堅定了他回歸祖國拍攝《修女艾達》以至《沒有煙硝的愛情》的決心。

帕夫利科夫斯基導演塑造尋覓身份的角色

  帕夫利科夫斯基歸國後的兩部電影,都是在探討身份問題。《修女艾達》講述年輕修女安娜,在起誓前尋訪在世的唯一親人姑姑旺達,得知自己其實是猶太人,真名叫做艾達,於是她開始尋覓那段家族被屠殺歷史。

  相似地,《沒有煙硝的愛情》主角原型即來自導演的家庭,片尾字幕寫道:「獻給我的父母」。不同的是,劇本和影像不再如《修女艾達》一般代入縫合,觀眾與角色顯得更為疏離。視角切換,導演通過訴說上一輩經歷,在個體與體制、歷史與今日之間,探尋存在的位置。

謝列布連尼科夫導演呈現列寧格勒的街頭

  《盛夏》選擇時代符號人物,似乎也有著類似的鄉愁。那鄉愁既是空間的,也是時間的。電影尾聲,娜塔莎看著台上維克多·崔的表演,眼中閃爍光芒。對西方自由世界的暢想,對理想崩騰年代的眷戀,彷彿都寫在這雙深情凝望的眼中。

  故事裡的兩位男主角都是英年早逝,維克多·崔於1990年去世,麥克·諾門科於1991年去世。80年代的夏天,是他們生命最後的盛放,也標誌著一個時代的故去。落幕時,電影同樣打出一行字幕:「謹以此片獻給我愛的人」。

  但歷史真的已經過去,人們真的迎來和解嗎?因涉嫌挪用公款名義而被捕,《盛夏》的導演基里爾·謝列布連尼科夫被限制自由,缺席戛納電影節現場,至今仍在為自己做無罪辯護。現實和電影也許不同,不應揣測互文,但「該怎麼唱?」「去哪一邊?」的設問實在還不過時。

  儘管都是黑白片,《盛夏》用的是2.76:1比例,最寬的銀幕比例,因此畫面有著充足的可供調度空間,攝影機不斷遊走,如同角色的躁動狀態,還加入了幾段MV段落,使用塗鴉、分屏等技巧。《沒有煙硝的愛情》則延續《修女艾達》採用1.33:1比例,以固定鏡頭為主,偏向靜態攝影畫作,具有復古氣質,亦區別於現實主義,突出形式氛圍。

  《盛夏》在熱情張揚的影像裡,詢喚逝去的靈魂;《沒有煙硝的愛情》用沉靜內斂的姿態,復生炙熱的生命。一個瀟灑,一個優雅,同樣深情。二十世紀的後半頁,從華燈初上,到宴會散場,總有人會在黑夜裡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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